【推薦原因】在台灣,「性」是一件壓抑的事,我們很少有一個嚴肅談「性」的場合,更遑論聚焦在性工作者身上。在台灣的性工作者,除了法律的約束外,還常被汙名化,而這個 Talk ,希望能讓你對性工作者有多一點的認識,帶著多一點溫柔去面對這些人。
對於性工作者,一般人不外乎會想:「這是一個沒水準的行業」、「誰會沒事想做這行」、「性工作非常危險,女性有可能受到虐待,甚至被殺害」。這樣的認知更促使大眾認為,性工作必須用法律制裁,加以禁止,才是一個正確的做法。
「直到2009年前,我也認為法律禁止性工作非常合理。」Toni Mac 說,當時的她雖然有著兩份最低薪資的工作,依然不夠填補每個月的支出,更悲慘的是,在這兩份工作中,她看不到任何升遷加給的機會。跟其他性工作者的情形相似, Toni 此時認為性交易才能解決現實問題。
Toni 笑著說:「我也曾想過簽樂透然後一夜致富,但現實是隔天還有房租要付。」於是便開始她在妓院的工作。這段時間也提供她非常多時間,來重新檢視自己對「性交易」的看法、關於性工作者的「意願」,還有在資本主義下從事性工作的本質。其中牽涉到「性」的面向,也讓 Toni 對性別平等,有著自己的見解。
在從事性工作的經驗裡,Toni 曾多次受到剝削與施暴。經過分析,她認為現行法律是造成性工作者在暴力與剝削陰影下工作的主因。全世界規範著性工作的法律主要分為四種類型。
一、全面非法化 (Full Criminalisation)
此種法制以「罪犯」來處置所有性相關產業人士,包含性工作者、嫖客和性產業仲介。法律的立意希望能藉由刑罰,來嚇阻性交易。對沒有選擇的人來說,違法和活下去,似乎只剩冒著被捕的風險從事性交易這個選擇。「將性交易定罪最大的弊端是讓性工作者留下前科。」Toni 表示,有了犯罪紀錄之後,要再找到一般工作可說是難上加難,當你急需用錢而雇主不願意僱用你時,較彈性的非法經濟將是你的不二選擇。就事實而言,法律迫使你繼續從事性交易,已經違背原本制定的目的了。
除此之外,性工作者因為法律,可能要賄賂警察,甚至跟警察性交來避免被捕,若是不從,性工作者就有可能遭到恐嚇、酷刑甚至是強暴。更糟的是,在肯亞、南非或紐約,若是你隨身攜帶保險套,保險套將成為定罪的證物。對於性工作者而言,比起被捕,不戴保險套才有機會圖頓溫飽,這大大地增加罹患 HIV 的風險。
二、部分定罪化 (Partial Criminalisation)
部分定罪允許性工作者單獨接客,但相關產業與上街攬客皆屬於犯罪。性工作者單獨接客常遭受暴力,若要想要保護自己而和其他性工作者一同工作,將更趨弱勢。Toni 的一位朋友在從事性工作時遭受暴力,害怕卻又不得不繼續,於是 Toni 便邀她暫時在Toni那接客。在那段期間,就有遇到惡劣嫖客仗著 Toni 和她朋友同地點接客違法,不敢報警的情況下想對她們施暴。
Toni 也認為,禁止上街攬客所造成的傷害遠比預防效果大,這法律讓性工作者處在更不安全的環境中。罰款也讓性工作者陷入惡性循環,要冒著被開罰的風險賺取支付罰單的費用,倫敦的 Mariana Popa 在2013年時被刺殺,遇刺當晚,她比平常工作的更晚,想多賺點錢支付上街攬客的罰單。
三、瑞典/北歐模式 (Swedish/Nordic Model)
從經濟學的供需法則來看,去除掉需求者,就能減少供給者,瑞典/北歐模式的本質認為性工作是有害的,故透過定罪嫖客來減少性工作者提供性服務的機會。儘管終結需求的策略廣受支持,卻沒有被證實是有效的,在瑞典,性交易比例並未因制定法律前而減少。原因在於性工作者多數是需要金錢支援家庭經濟,當生意不好時,就只能降低價格或是提供高危險的性服務來爭取嫖客的金援。而增加客源也是其中一條路,這也讓性產業仲介氾濫。
在接客前,Toni 會盡可能地查明嫖客的身份,但執行以處罰嫖客為主的法律時,嫖客會擔心暴露導致受罰進而隱瞞身份,性工作者將難以確認嫖客的安全性,甚至必須倉促地決定是否接客,若是攬客地點在戶外,更是增加性工作者被施暴的可能性。
四、合法化 (Legalisation)
在荷蘭、德國及美國的內華達州,政府管制的前提下從事性相關產業及性交易是合法的,但 Toni 不認為這樣的法制對性工作者的人權有幫助。為了符合民意,政治人物把條件與門檻設定的過高,在限定區域經營或是強制健康檢查拉高了性相關產業的投資成本,讓原先處於弱勢的性工作者更趨無力,最終形成了合法與非法雙軌並行的體系。在這雙重體系下, 走投無路的人只能非法工作, 所以他們仍然暴露在重重危險之中。
性交易一直是弱勢族群常用的一種謀生方式,這些人包含有色人種、移民、殘疾人士、LGBTQ¹社群,其中跨性別女性尤甚。但這些劣質法律反而受到政客追捧,讓這些弱勢族群成為最常被查獲及處份的一群,這都不是巧合,因為它正好針對選民不想看到或了解的特殊群體。
身為一個女性主義者,Toni 很清楚性市場裡社會地位相當懸殊,大部分的嫖客都是有錢男性,而大部分性工作者是窮困的女性。這些婦女從事性工作的事實令一些女性主義者感到不舒服,肇因於性行為對人們而言有各種複雜的情感,但Toni 認為不能靠情感做為制定政策的基礎,尤其這些政策將對那些窮困無助的人有直接的影響;若將重點放在禁止性工作上,我們會被侷限在形式上的性別不平等,而忽略了問題的根本原因。
人們很喜歡問:「你會希望你女兒從事這行業嗎?」Toni 認為這是錯誤的問題,因為性工作者總是毫無選擇。如果她已經從事這行了,你該詢問:「她今晚的工作安全嗎?」
怎樣可以更安全?
2003年,紐西蘭將性工作除罪化 (Decriminalization)。「除罪化」和「合法化」不一樣,「除罪化」廢除原本針對性行業的懲處法律,將性工作如一般正當工作一樣看待。在紐西蘭,性工作者可以共事以求安全,亦可在任何時間拒絕客戶,性工作者的雇主也必須對政府負責。有96%的街頭性工作者認為,法律確實是在保護自己。在紐西蘭也並沒因此有更多人從事性工作,但「除罪化」讓從事性工作安全許多。Toni 表示,紐西蘭的例子重點不在於它法制多好,重點是,為了使性工作更安全,政府願意和性工作者進行溝通,由當地性工作者一起組成的聯盟代表制定法律。
如果你重視性別平等、貧富差距、移民或公眾衛生的議題,那麼性工作者的權利絕對關係到你我。Toni 呼籲,勿聽信諸如:性工作者因為受害太深,導致身心受損以至於不懂什麼才是對自己最好,或說性工作者享有特權,不能代表數以萬計默默的受害者的這種詆毀。給性工作者多一點關注,不只是傾聽她們的訴求,還需要眾人的力量放大性工作者的聲音。
Toni 最後重申,性工作也是工作,其中有喜歡這工作的,和討厭這工作的。畢竟,性工作者對工作同樣有著複雜的情感。但是,我們對工作的觀感並不是重點,同樣地,別人對我們工作的觀感也不是,重要的是能有安全工作的權利,而且是我們想要的安全。
¹是女同性戀者(Lesbians)、同性戀者(Gays)、雙性戀者(Bisexuals)與跨性別者(Transgender)的英文首字母縮略字。「Q」,代表酷兒(Queer)和/或對其性別認同感到疑惑的人(Questio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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