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代演變,人們對於傳統技藝日漸陌生,然而這些和嘉義在地環境與文化息息相關的故事,卻從未消去。走入在地,深入鄉野,探訪那些已被霓虹燈和 4K 電影遺忘的文化,長義閣掌中劇團的第四代傳人們如何以自己的創新與堅持延續劇團的初衷,講述先人與文化的前世今生。
走入布袋戲的夢遊仙境
坐落於溪口鄉田野中的長義閣工作坊——戲口偶聚空間,看上去不怎麼顯眼,卻藏著劇團幾十年來的點點滴滴,位於二樓的文史館,從草創時期的劇本、形象鮮活的人偶,到近年來工法日漸細膩的人偶服飾樣樣都有。執行總監凌名良為我們訴說著長義閣的創團歷史及各項文物的由來,從戲台到人偶配件全都有著背後的故事,聽著總監栩栩如生的講解,深入其境進入到布袋戲豐富的世界。
問起最常聽到的問題——如何與時俱進推廣逐漸式微的布袋戲文化?執行總監自若泰然地表示,目前會為不同年齡及族群訂製適合的戲劇,吸引各類觀眾的目光,目前大概分為四個項目:〈文學諸羅.旗艦製作〉便是以嘉義在地文化及歷史為主軸,藉由介紹在地的小人物,讓更多人認識嘉義這片土地;〈銳劇場〉以跨界創新的方式作為呈現,例如在 2017 年時以嘉義在地景觀作為不被侷限的舞台表演;〈好丸搬戲團〉,「搬戲」在台語便是演戲的意思,此系列主要為親子布袋戲為主,演出期間八成的語言為國語,並以丸子哥哥的形象和小朋友們互動,因此系列取名「好丸搬戲團」而非好玩搬戲團;〈經典再製〉則是對於眾人熟知的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傳奇小說重新詮釋呈現。
令凌名良印象最深刻也是對於創新的第一步,是在劇團成立 75 年之際,當時剛接班劇團不久,劇團第四代成員以當年阿公參加全省比賽獲得佳績的朱一貴故事——「南臺灣風雲錄」,結合劇團自身故事,編寫成為全新作品,並跳脫傳統鏡框式舞台,運用日常生活中的家具作為道具,人、偶共演的方式不僅是一大突破,也讓參與演出的團員們更了解劇團的歷史。
邁向創新推廣之路
對於劇團未來的發展,有鑑於傳統劇團人員,常年以「演幾齣賺多少」的方式賺取薪水,導致收入長年不穩定,因此執行總監希望未來能以公司化管理劇團,讓參演人員能夠領取固定薪水,留住人才。他也秉持著「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的信念,盡劇團最大力量,將道具輕量化到方便攜帶,把傳統戲曲帶進偏鄉校園演出,讓偏鄉孩子也能有機會觀賞、認識到布袋戲,在未來的日子裡也更願意去接觸這項傳統技藝。
人才培育及對年輕族群觀眾的培養,不僅有以「以戲養功」為形式,與南華大學合作的人才培育計畫,凌名良認為,除了操偶師,觀眾也需要從小養成,因此每個星期兩天前往嘉義市志航國小教學,以社團的形式創作和自身學校歷史相關的劇本,讓更多小朋友認識布袋戲,藉此向下紮根。未來也期望能夠像戲曲學院一樣,能夠有一條龍的人才培育系統,從國小到成年讓優秀人才能夠無後顧之憂地傳承布袋戲這項文化。
由於時代演變,聽得懂台語的孩子日漸減少,因此劇團會以像「好丸搬戲團」高比例的國語演出,吸引小朋友的目光,讓他們對於布袋戲的出演形式產生興趣,然而要將傳統台語演出變成純國語演出猶如「放錯材料配方的檸檬魚」,讓原有的味道變得「怪怪的」,為了保留不失真的表演,在大型演出中便會加上國語的大字報,讓喜歡布袋戲卻對台語不是那麼熟悉的觀眾也能享受觀戲的樂趣。
如何打入長期接收高強度影音青少年圈子,成了向新世代推廣布袋戲所面臨到的一大難題。在這早已被高科技侵蝕的年代,經常被網路囚禁的高中生是頭號難題,他們已脫離能被搞笑舉動收買的年紀,卻也尚未領悟人世間的大道理,因此劇團便用〈銳劇場〉生動、無特地場地的手法,抓住青少年的目光,像是《偶沉默了》系列更加上了全場默劇形式的演出,不僅不用擔心會有聽不懂台語的問題,還能夠讓以總是「接收訊息」為主的年輕人動腦思考劇情的脈絡,增加他們關係的專注度。
跟著手偶雲遊四海
《偶沉默了》為長義閣的創新系列,〈皆大歡喜〉為此系列作品,劇中突破固有的閩南語框架,以默劇形式演出,僅藉由人偶的動作及姿態表達劇情,讓不同語言、年齡的觀眾都能得到相同的觀戲體驗,以新方式讓男女老少都能理解劇情意涵。然而,少了對布袋戲極為重要的旁白,加上人偶本身缺乏表情,使劇本需要細膩地編寫,在配樂的製作上也需要注意到更多與氣氛相關的細節。
同樣極具創新的〈我,哪吒〉,則是以哪吒這個神話裡的惡童為故事主角戲劇,以嘉義在地特有的宮廟神祇文化,透過新式偶戲的表演,由斜槓青年林謙信擔任音樂設計,與長義閣共同合作,透過北管為基底,編腔編曲結合北管的編曲,傳統故事加入近代社會議題,包括家庭衝突、教養問題等常見的家庭相處問題,詮釋藏在人們內心深處,最初的「那個哪吒」,希望喚起觀眾自己曾走過那傷痕累累的成長之路,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也有人以反諷的方式開玩笑:不論貧富貴賤,最大的共同點便是攤上家庭這檔事,誰還不是處理得一地雞毛」,透過傳達現代家庭可能遇到的瓶頸,增添人們共鳴,更傳達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時移事遷,除了傳統野台戲的出演形式外,更多了向地方政府租借場地,於室內劇院演出的選項,兩種場地各有優缺點,演出方式卻有著極大的不同。野臺戲的主要演出音效為預先錄製,開著一台貨車就能裝下所有道具,按下幾個按鈕,組裝好道具便能開始演出。在劇場內的演出需要動用到非常多的人力,導演舞台燈光設計等需要樣樣具備,對於音效的呈現也全都是以現場鑼鼓及人聲收音為主,音效呈現效果較佳,但過程也較為麻煩。
古——今傳承與堅持
談起演出過程,長年在室外演出的野台布袋戲,最大的災難便是颳風下雨,不但需要保護電子設備,還有珍貴的手偶。然而野台戲主要和傳統宗教節慶息息相關,因此無論颳風下雨都要咬牙堅持演出,在不會造成災害的情況下從未缺席。像是有一年中秋遇到超強颱風,中秋節總是布袋戲團最繁忙也最重要的日子,開在高速公路上載著滿是道具的沉重貨車以搖搖晃晃,十分驚險,但為了對於傳統的堅持,還是要咬牙撐下去。
近年來新冠疫情卻成為多年來從未想過得更大災難,好幾個月無法有演出機會會也沒有收入,團長高鳴緯提議製作宣傳片《長義閣的戲飯》,內容結合嘉義溪口在地布袋戲產業鏈,以及在地老農種植稻米的辛苦;傳達能看戲和能吃飯一樣都是上天給我們的福氣,目的為了宣傳溪口這個地方以及看戲和吃飯一樣,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理念,就如同影片結尾所說到的「看戲佮食飯同款,攏是人生的日常」。
有別於其他知名布袋戲團投入高成本製作帶狀影集撥出,長義閣更傾向於傳統的方式出演,不僅能夠節省本來就有限的經費,更能保有原有的表演張力,準確地傳達所想要表達的嘉義在地文化特色,也會剪輯一些演出的精華放上 YouTube 讓無法親臨演出現場的觀眾感受戲劇的魅力。
劇團一開始轉型創新時遇到了不少質疑聲浪,懷疑創新是否真的能與布袋戲文化結合,過程中也面臨許多轉型及溝通上的困境,例如舊有的野台戲演出是幾乎沒有劇本的,更不用說出演前的排練了,然而在室內戲院演出的作品不僅需要劇本排練,更要導演與操偶師的合作,不僅需要重新編寫劇情,和老師傅們的溝通也成為重要關鍵,透過不斷努力創新,並用親民的票價吸引四面八方觀眾對布袋戲的熱忱,隨著作品成果的成功,打臉了當初的質疑者,也讓反對者慢慢接受創新改變,劇團未來還是會繼續以各系列創新的方式,替布袋戲文化的推廣與傳承盡一份心力。